父母为了谋生,把我从乡下带到了城里。
我生活的地方有一条江,江水从西到东缓缓从城里流过,有点像法国的塞纳河从巴黎城流过一样。眺望江中上下穿行的船帆是我儿时的乐事。每到夏季,也许是上游冰川消融的原因,江水猛涨,水流湍急。小伙伴们在江边游泳戏水,时常能看到江面上漂浮着溺水身亡的尸体,在夏日的阳光暴嗮下静静地向下游漂去。
大人们担心我们的安全,严格管控我们去江边。这样,大部分的时间只能都在家门口玩耍。家旁边有条铁路,城里人管这地方叫铁路外,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城乡接合部,住着一些乡下来城里做生意的人。
那时的铁路不是很繁忙,一天偶尔通过几列货车或者客车,没有车的时候我们就在铁路上玩,玩啥呢?现在听起来有些好笑,玩枕木下的碎石,不大不小,正好扔着玩,比谁扔得远。再就是平衡走铁轨,看谁走得远。最好玩的就是在铁轨上轧铁钉,先趴在铁轨上听火车来了没有,然后在铁轨上排放大大小小的铁钉,火车一过,那巨大的压力就把铁钉轧得扁薄,稍加打磨便可做小刀使,那时这种小刀可是我们的奢侈玩具,如果是拿到教室削铅笔,同学们都有点小羡慕。
有一次铁生把他妹妹小兰也带来和我们一起玩火车轧铁钉,小兰动作慢,放了铁钉后跑晚了,鞋带又挂在了铁轨的道钉上,火车呼啸而过,小兰一只脚从踝部压断,她哥哥铁生抱起她时,她的那只脚骨头已断,皮还连着,血从她那摇摆的脚上流着直往铁轨上滴,那个惨状至今都还清晰在目。
铁路外居住人口复杂,铁路事故频发,所以火车在穿过城区时总是连续拉汽笛,白天还好,在深夜听到那近乎惨烈的鸣笛声常常从梦中惊醒。很有几个夜晚惊醒后,白天小兰杵着双拐辍学在家的样子就浮现在我的眼前。她那跛行的姿态,她那张望火车的样子总使我不由想起美国画家安德鲁·怀斯的名画“克利斯蒂娜的世界”,画中瘦骨嶙峋的患小儿麻痹症女孩在草地上爬行,及其艰难地昂首遥望那远方洒满阳光的家园。
我是在小兰出事后才确认她是一个清秀内向女孩的,听他哥说,小兰虽没去学校念书,但一直在家自学,把他学过的课本都念了几遍。
一天,一列客车从铁路外通过,车速不快,有些旅客向车窗外招手,我看到小兰杵着双拐望着那列火车,望着那些向她微笑的陌生人,一直望到那列火车消失在远方。火车都看不见了,她还直呆呆地望着。
好多年后,我在一个小报上看见报导她北京企业的文章,才恍然明白,那时的小兰,脚虽残废了,但她的心却早已去了远方,早已挣脱了草根住地的羁绊,不是用脚,而是用憧憬顺着这条铁路离开了那留有生命痛楚的铁路外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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